跟国家“斤斤计较”的英国低保户

河南  孟献巍

罗伯特是我邻居，住在伦敦第十街区的公寓里。他有自己的工作，不过要养活父母、妻子和儿子一家人就很困难了。按照英国的法律规定，像他们这样贫困的五口之家，可以享受由伦敦市政府划拨的社会福利补助。

每个月的20号是罗伯特去领取补助的日子。这天他会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西装革履地去领取自己的那份补助。而且他几乎每次都要告诉发放补助的政府人员，自己可不想依靠这样的补助过一辈子，他要为老婆找份工作，或者自己去找份兼职。

我曾经怀着好奇心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伙计，”罗伯特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现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需要社会福利，等于用着国家和所有纳税人的钱，包括你的和我自己的。但我有能力使自己很好地生活，所以取消社会福利补助对我的照顾是我的义务，这样会给政府节省一笔的，让他们把钱花在刀刃上。

我无语，这实在不符合我大脑里惯有的逻辑。人的本性就是见便宜就上，哪有躲着好处跑的？

不久，罗伯特高兴地找我喝酒。我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罗伯特说自己从这个月开始，再也不用去领取补助了。他的老婆在附近的超市里找到了一份理货的工作，两个人的收入相加，按照伦敦市标准，显然已经脱贫。看他喜形于色，我也只能说“祝贺！祝贺！”

很快就到了圣诞节。这几个月一直很忙，我们很少碰面，偶尔在电梯里遇到，只是彼此打个招呼。他告诉我，自己和老婆的新工作，让他们生活过得有多么好，有时间会请我出去喝酒。

     其实我算过，他和老婆两人工作的薪水加起来并不比原来领社会福利补助时高多少。而且生活显然劳累了很多，连1岁多的孩子都要父母来带。

再次遇到罗伯特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了笑容，看上去很气愤。我以为是他丢了新工作，重新回到社会补助行列的缘故，想安慰他几句，他却问我：“你有没有收到市政厅的礼物？”

“礼物？”我十分疑惑。

罗伯特连说带比划地告诉我，其实就是一本新年台历。我有些好笑，丰厚的社会补助你都可以舍弃，一本台历值多少钱。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熟睡，罗伯特就敲开了我的门。他拉我起来，说自己请了假，要我同去市政厅，索要新年礼物。

“一本台历而已。”我睡眼惺忪地说。罗伯特说：“小陈，你不能这样，这是你应得的权利。你交了税，是纳税人，没有理由不要的。如果小的权利你不维护，那么大的权利你也会失去。”他不由分说地逼我换上了衣服，然后开车去了市政厅。

听了我们的来意，一位工作人员马上向我们道歉，然后拿了两本台历过来，用精美的礼品纸包上，交到我们手里。

打开台历，上面是伦敦市去年的政府行为总汇。包括税收、支出、工程等等，一一列举，很详细。下面还列出一些相关部门的电话，供市民监督查证。

我一边为伦敦市政府的高透明度惊叹，一边怀疑地问罗伯特：“这个台历每年都是这样的吗，上面的内容有人去查证吗？”

他点点头说，当然有，政府是为纳税人工作的，我们有权利搞清楚我们的钱花到了哪里。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市政府会这样了，因为英国有太多罗伯特这样的人，无论是权利还是义务，都一点不含糊、不大意。只有认真的纳税人，才能真正让政府有所警醒，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罗伯特的话，给了我很强的震撼。这位没有什么学历的低保户说：“义务是自己争取的，哪怕是有害自己的义务；权利是自己争取的，哪怕是丁点的权利。否则，义务和权利将永远离你而去。”

编辑  尹丛丛